Aldous

【修帝/蒸汽朋克pa】月光泡沫 07

*整体套用平安京本家蒸汽世界观,包括地图和背景,具体细节会有改动

*「锈金侵蚀」:是一种由内向外如金属锈蚀般的腐化症状,关于这一部分有自己胡说八道的私设

*翎:帝释天对外化形体的称呼

*或许会掺杂和风要素

*表面蒸汽朋克,本质换个方式谈恋爱→累累赘赘长篇预警⚠️


07

帝释天对茯苓的信心似乎不是毫无道理的。他说要整理药品,留阿修罗一个人清扫厨余。阿修罗换好一条桌布,听到接近内厅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,像两只蹑手蹑脚的老鼠。

他一回头,两个小脑袋摞在拐角的墙壁处,一上一下地盯着自己。

阿修罗:“……”

他没处理过这种场面,转身又显得刻意,犹豫间只感觉自己不该回头。


茯苓被苍耳推一把,身形扭捏地站在了光亮处。阿修罗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还没自己腰高的小不点,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紧张。

不是山雨欲来的紧张,而是一种罕见的,基于某种未知后果的紧张。


茯苓的眼睛好像长在自己的鞋尖上,头垂到胸口,慢吞吞地将自己挪到阿修罗跟前,把自己藏在阿修罗的阴影里。阿修罗看到墙壁处又摞了一个人头——帝释天像个肆无忌惮的情报贩子,注视的目光和苍耳有着异曲同工的好奇。


只不过苍耳不敢笑。他挺紧张,帝释天的眼里倒是满含笑意。茯苓一言不发,阿修罗恨不能伸手扒拉看看她是不是还醒着。

半晌,茯苓说:“阿修罗先生,您受了好重的伤。”

阿修罗说:“这是小伤。”

茯苓一抬头,阿修罗看到她脸上两道泪痕。

阿修罗:“……”

小女孩哭起来很不一样,整个人像眼泪似的不用碰就碎了。阿修罗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,干脆半跪下去和她平视:“别哭了。”

听起来像在恐吓。阿修罗听到帝释天那边传来一声轻笑。

苍耳像只警觉的兔子,紧张地回头看帝释天。


阿修罗看着茯苓利落地用手背一抹眼睛,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横亘一条红痕。

……看上去心狠手辣的。

他的紧张无知觉地消退了:“你想说什么?”

茯苓盯着他,从膝盖往上一直到眼睛,结果还是红了眼睛:“对不起,阿修罗先生。”她睁大眼睛,阿修罗看到水光在她的眼角聚集,“看到您受伤我却跑掉了,我是胆小鬼。”

阿修罗笑了:“跑得鞋都掉了一只。”

茯苓脸涨得通红。

“你不用……觉得抱歉,”阿修罗思考措辞,“大部分人都会觉得害怕,比你还要怕。”

茯苓疑惑:“真的吗?”

阿修罗颔首:“是的。”

茯苓歪头:“可是他们喊得那么大声,流火——就在漫天乱窜,他们好像一点都不害怕,他们很兴奋。”

阿修罗:“?”

他觉得不对劲:“兴奋?……我说的不是流火。”

茯苓眨了眨眼:“那是什么?”

“我说的是……”阿修罗突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,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帝释天,破天荒地卡了壳,“是……我那个……”

遥遥地,帝释天不紧不慢补充:“尾巴。”

“尾巴。”阿修罗无端地叹了口气。


茯苓怔忡片刻,正色道:“我从来没有害怕过您的尾巴!”

苍耳拼命点头。

阿修罗:“……”

茯苓好像明白了什么,急于解释:“我没有害怕您……我不会害怕您的。”

阿修罗一时语塞。


他看到帝释天走过来,扶住了茯苓的肩膀。

茯苓抽噎的情绪逐渐平复——阿修罗觉得帝释天就像一支人形镇定剂:“我明白,你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?”

茯苓的手指捏着裙摆,来回揉搓着,阿修罗能看到她扑闪的眼睫:“那我,那我可以看看吗?”

阿修罗:“?看什么?”

茯苓有些不好意思:“您的尾巴。”

苍耳在后面啊了一声:“我也!”他脱口而出,反应过来又压低声音,迅速地看了一眼阿修罗,“我也想看。”

阿修罗:“……”

现在的小孩怎么胆比人大。


从来没有人和他提过这样的要求。甚至连帝释天也没有。

阿修罗停顿一秒。

为什么要说连帝释天也没有?

难道帝释天也是这样想的吗?

阿修罗下意识地错开眼神,抬头看向帝释天。

他俯视自己,清绿色的眼底好像还是一成不变的、被阿修罗所习以为常的涟漪。

大约是帝释天从第一眼看到自己起,就是这样一副好奇、渴求……阿修罗说不清的模样。即便是这样俯视的角度,阿修罗仍然觉得那双眼睛里全然是热烈,他不饮酒但是自成烈酒。

所以他习惯了,他认为帝释天一定也很想仔细地看一看他的「翎」。但是苍耳和茯苓不同,茯苓反复强调自己不会害怕,那或许只是某种强烈的好奇心。

不过帝释天并没有开口劝阻。阿修罗觉得自己躲藏太久,或许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。

于是他说:“好,不要后悔。”


「翎」在缓慢地伸展。阿修罗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举动,它探索外界的样子像一个许久未曾放过风的孩子,在两双闪亮亮的大眼睛下充满生机和温和。

苍耳说:“哇。”

和他在那个夜晚看到的东西那么不同——它舒展的时候闪烁着刀锋凛冽的光泽,黑色的鳞在灯光下像一面镜子,他甚至能看到自己惊愕的倒影。

阿修罗没有等到茯苓的回应,回头看了她一眼。

看到茯苓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。

不是害怕,也不是紧张,没有嫌恶和抗拒。

反倒有些……


阿修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过度:“茯苓,你想说什么?”

茯苓被点名,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神:“没,没什么。”

帝释天拍了拍她的肩:“茯苓。”

茯苓脸又红了:“我,我没想到是这样……这样的尾巴。”

阿修罗:“?”

茯苓微微抿着唇角:“不是……毛绒绒的大尾巴。”

阿修罗:“……”

他没看错,刚才从茯苓眼里隐隐露出来的,是某种近似于失望的情绪。


“哈哈哈哈哈,”帝释天的笑声听上去毫不客气,“茯苓,阿修罗先生的「尾巴」是这样的,让你失望了吗?”

阿修罗说:“帝释天,你别笑了。”


静谧的餐后时光被打断,阿修罗被迫在三人面前坦诚相待,被友好地观赏一番后继续收拾屋内的残余,晚上还要修好被打碎的玻璃……

苍耳跟着帝释天去整理药房,茯苓为了表示对刚才流露失望的歉意,主动要求和阿修罗一起清扫房间。时光无声地消耗,阿修罗回头一看,茯苓坐在地上困得眼皮耷拉。药房的方向传来帝释天和苍耳的低声交谈,好像有着静谧的回响。阿修罗四下张望这个灯光漫漶的房间,觉得自己被一种叫温情的潮水无声地淹没。

他的呼吸听起来绵长又安宁。


可惜帝释天虽然看上去乐于安分守己,但实则精力充沛异于常人。他的药店全然一副关门大吉的惨淡,他却不知从哪搜罗工作,大多时候起早贪黑,无声又野蛮地支配了阿修罗散漫的生物钟。

阿修罗在厨房煎蛋的时候,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运作良好的齿轮,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井井有条的气息。

“我出门了。”帝释天站在门口,一手拎着药箱,另一只手还没有完全恢复,扶着圆帽盖在心口的位置。无月区阳光稀薄,他站在冰凉的空气里冲阿修罗笑。

阿修罗冲他点点头。茯苓在家吃过早饭又跑到店里来,用手在嘴边捂成一个号角小声道:“帝释天先生,一路平安——”

阿修罗:“……”

他犹豫一瞬,还没来得及张口,帝释天已经迈下台阶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
茯苓兴致勃勃地给自己搬小凳子,抬头看了一眼:“没关系的,您可以等帝释天先生回来之后再和他说。”

阿修罗:“说什么?”

“欢迎回家呀,”茯苓歪过头,“辛苦了,或者——终于回来啦!每次爸爸妈妈回来,我还会告诉他们我很想他们……阿修罗先生?您也要出门吗?”


阿修罗已经拎起了一件外衣,不动声色地搭在了臂弯处。

这两天他好像已经学会自己绑发带了。系结的方式和帝释天如出一辙,发尾垂下来的时候像是飞鸟柔软又漂亮的尾羽。

茯苓由衷地赞叹:“阿修罗先生,您真好看。”

阿修罗往她手里塞了一杯柳橙汁:“喝这个,好好看家。”

茯苓没有被收买,马上变脸:“帝释天先生说您要养伤。”

阿修罗反驳道:“他的手臂还没养好就天天往外跑,我这点小伤反而需要静养,这是什么道理?”

有理有据,茯苓面露纠结:“我也觉得帝释天先生不对……但是他要工作呀,不工作就没有食物,「世界上不存在不劳而获的东西」——他是这样告诉我的。”


阿修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:“你觉得不对?还会说他的坏话?我还以为帝释天做什么都不会错。”

茯苓摇摇头:“帝释天先生说过,无论是谁都会犯错的,”她小口啜饮柳橙汁,“但是他好辛苦……您可以劝劝他吗?”

阿修罗看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,想起来刚才帝释天面对着大门整理衣摆的样子:“我怎么劝他?”

“嗯……我不知道,”茯苓蹙眉思考一番,“但是我觉得无论您说什么,帝释天先生都会听的。”

阿修罗挑眉: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……”茯苓的表情看起来理所当然,“因为您是帝释天先生的好朋友。”

她说完又低头去喝柳橙汁,结果猝不及防被人揉了揉发顶。

阿修罗说:“今天我出门的事情,你不许告诉帝释天。”

茯苓眼巴巴地:“为什么呀。”

“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,”阿修罗说,“就像你说了帝释天的坏话,如果——”

“我没有说帝释天先生的坏话!”茯苓立马辩解,转而又耷拉下来,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,“好吧,我知道了……阿修罗先生,一路平安!”


或许语言真的有什么未知的能量。茯苓短短的一句平安,阿修罗感觉无月区的泥泞似乎比先前平坦了一些。

他想,或许等帝释天下一回出门的时候,补上这一句也还来得及。

或许无妨,因为毕竟……


“你说什么?”

女人转过来的脸被忧怖的神色充斥:“治不好?!”

“不是治不好,夫人,”帝释天站在她对面,“是需要时间……您先生的状态非常不好,长期营养失衡,这对人体……”

“营养失衡?!”女人圆睁着双眼,纤细的手指使劲地绞着一块手帕,“你是觉得我们的食物有问题吗?都是上等品……你当我们是下城区的那些,那些人吗?!”

那条手帕是少见的刺绣,即便被绞得面目全非,帝释天仍然能够判断出它不菲的价格。

这种东西从来不会出现在下城区。

就像这个珠围翠拥的女人,她至死也不会踏足下城区。她不会承认自己的肉体和下城区住民是一样的脆弱和不堪。


“夫人,”帝释天平静地看着她,“我也需要为您做一个检查。”

“检查什么?”女人惊疑不定,“锈……不是不会传染吗?”

“以防万一,夫人。”


女人面色不虞地背过身:“我明白了,”她沉思半晌,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

“只需要抽取一点血液,回去之后我会进行分析,然后为您准备一些……”

“好,”女人打断了他的话,“给我安排检查就好,但是,帝释天,”

女人背对着他,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丈夫,帝释天只看到一个冷漠的背影:“你是我们的家庭医生,我很信任你。”

“这是我的荣幸,夫人。”帝释天回答。

“你是一个有信誉的医生,你会封存好每一份病历,对吧?”

房间里只有床上微弱的呼吸。

“这是当然,夫人。”


女人看着白色的身影从房间中退去,随后入门的侍女奉上香气四溢的茶。她端详清澈的茶汤,站在原地的影子被斜泼进来的日光肆意拉长,像一头沉默的怪物。

“送一下客人,”她说,“这是最后一次。”


这片寸金寸土的住宅区毗邻锁月湖,坐拥铜辉城最令人动心的容态。帝释天每次离开这片林立的住宅,都要穿过葱茏的白桦林,捡一条蜿蜒的小道。

锁月湖的湖水是整个铜辉城最澄净的东西,帝释天却无法在其中看到任何倒影。弥漫的烟雾,高耸的机械,浑浊的灵魂,锁月湖盛着铜辉城尘埃厚重的天空,安静得像一只死掉的眼睛。


飞鸟从水面掠过的时候起了一阵风,帝释天看到坐在长椅上的老人。周边盘旋一条环湖小道,疏落的长椅和路灯被湖水荡漾的波光反射,铜色的表面流动粼粼的波纹。日光渐次穿透云层,天际和湖光共同闪烁,让人分不清哪边才是遥不可及的倒影。


老人独自一人坐在水光徜徉的长椅上,衣着整洁,两鬓斑白,腰背却不倚靠座椅,整个人像是一座清癯的铜像。

鹅卵石发出清脆的回响,惊走了落在老人身边啄食的鸽子。老人没有回头,只把手中最后一片面包细细掰碎,无声地撒落在脚边:“受伤了?”

帝释天立在长椅边:“我可以坐在您旁边吗?”

老人几不可见地颔首。帝释天绕过长椅坐在另一边,两个人面对悄然的湖面,阳光在他们脚下无声地流动。


“你最近来得很勤,”半晌,老人开口,声音透露出苍老,但是吐字依旧清晰,“这次的虫害,严重吗?”

“那不是什么虫害,”帝释天目视前方,湖对面的山峦在光线下宛如游动的兽脊。从未有人想过锁月湖畔会蛰伏凶险,但是每当帝释天注视它的时候,那只无形的眼睛也回以凝视,“只是……每一种植物的生长方式都有些不同,比如盆栽,它总是需要更加丰富的营养。一旦疏忽,就会不可救药地从内部开始腐烂。”

“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什么营养,”老人说,“你有一颗郁金香的种子,或许只能种出来一株苍耳。”

帝释天笑了:“苍耳也不是毫无价值的,”他说,“只要种植得当,它就不会生病。比起一片病恹恹的花园,我更想要一株健康的苍耳。”


一只灰色的鸽子落在老人膝头,转着血红色的眼睛打量帝释天。帝释天说:“只是铜辉城的土壤贫瘠,播下去的种子迟迟不发芽,我等了好久,”他说,“不过幸好雨水充沛,我的努力不至于白费。”

老人好像笑了,脸上的沟壑被细密地牵动:“你很有耐心,”他转过头,打量了一下帝释天,“我听过一句话,「风必定摧折那棵高于丛林的树」,你有优秀的种植技巧,但是也要甘于平庸。”

帝释天微笑着沉默很久。

他们的对话总是这样。明明是一场交谈,他们却似乎从不强求对方留下答案。有时一个条分缕析地讲,另一个心不在焉地听,结束后一人起身离开,看起来像是不欢而散,下次却还要坐在一起。


沉默像水面的涟漪一样流动。老人原以为帝释天要起身离开,没想到他反而笑了。

“我不会只种一棵树,”帝释天说,“我要的是一片丛林,一片广袤无垠的,能够覆盖丑陋土地的丛林——也许需要很久,但是我仍然期待那一天。如果大风将至,它或许可以摧毁我,但是不会摧毁我的丛林。”

老人沉吟半晌,一针见血道:“你有些不一样了。”

帝释天说:“我记得您说过,铜辉城之所以没有一株像样的植物,是因为这里云翳蔽日,每一块土壤都散发着不健康的味道。而太阳对于植物来说,就像氧气于人一样重要,对吗?”

老人说:“你记得很清楚。”

“我觉得,”帝释天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,他的话语里好像有白鸽在欢快地扑棱着翅膀,“我为我的丛林找到了太阳。”

“从此植物都会自由从容地生长,野兽也不会迷路。无论风雨都无需惧怕,因为我们的太阳能够穿破云雾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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